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1章 (1)

關燈


伊提斯低頭和貓對視。

他清冷的聲音響起:“老實點。”

剛才還張牙舞爪要抓人的貓瞬間就蔫了, 乖巧的任憑他捏著毛爪, 還小心翼翼的把指甲收起來了。

穆莎:“……”

她問道:“這真的不是您的貓?”

伊提斯淡淡的否認道:“吾沒有貓。”

他松開手, 那只小長毛貓盡管很難過很沮喪, “滿臉都寫著開心”,也還是討好的用毛腦袋蹭他的衣服。

但是伊提斯就是個冷漠的直男, 對牠的討好不為所動。

小長毛貓難過到耳朵都耷拉下來了。

被蹭了一會兒後, 伊提斯似乎是嫌煩了。

他伸手捏起貓後頸, 把淺金色的小長毛貓從自己身上提起來,朝穆莎遞過去。

穆莎正要趕緊伸手接下來。

她覺得,這樣被拎著後頸, 貓其實不會太舒服的。

但她一擡頭, 就對上了那張表情格外豐富的毛臉。

淺金色的小長毛貓,那張圓乎乎的毛臉上,幾乎要把“莫挨老子”這四個字寫出來。

穆莎趕緊擺了擺手:“不了不了,您抱著吧。”

伊提斯松開了手, 把貓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椅面上。

看得出來, 他不喜歡被這只貓黏著。

穆莎:“……”

這種神仙貓貓哪裏去找?為什麽不願意被牠黏?

擼貓不積極, 思想有問題!

小貓自閉了一會兒, 又磨磨蹭蹭的走到了伊提斯身邊, 乖巧的貼著他坐。

這時,神宮的時鐘響起了。

穆莎終於找到了離開的理由:“要宵禁了, 我先離開了。”

她還沒忘了說些客套話:“願光明護佑您, 今夜有個好夢, 伊提斯先生。”

伊提斯低著頭看貓, 沒有理會她。

穆莎轉頭就走了。

沒關系,她一點也不想和這位先生多說話。

在黑發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之後。

伊提斯伸出手,兩根白皙修長的,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了貓臉。



這一夜,穆莎沒再陷進那一團柔和光芒中。

今夜她的夢中,光明稀薄,還有一團濃稠的黑暗。

黑夜在吞噬她的靈魂,光明在消融她的自我。

無論是哪一邊,都讓她感覺到了,比死亡更甚的恐懼。

穆莎睜開了眼睛。

窗外的天還是暗的,不過,看月亮的高度,也差不多到敲鐘的時間了。

穆莎把自己梳洗幹凈,迎著夜色離開了寢室。

她有些沒睡好,但是,那個使她感覺非常不舒適的夢,讓她不想繼續睡了。

和那樣一場夢比起來,把她放在一團光芒裏,逼著她讀書的伊提斯先生顯得親切多了。

果然,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。

穆莎在金碧輝煌的祈禱室裏站了大約一個鐘頭。

再出來時,夜幕已經變成了微光和煦的清晨。

她從餐廳裏吃完了早餐,又慢慢的踱步到了教室裏。

伊提斯先生已經在教室裏了。

他單手握著一本書,纖長濃密的睫羽下,清冷的銀眸掃過書頁上的文字。

穆莎問候道:“早上好,伊提斯先生。”

其實在光明信徒之間,尤其是神術師之間,問好的方式並不是互道早安。

大家都是見面就來一句“願光明庇佑您”,表達感謝時再來一句“願光明庇佑您”。

光明的庇佑幾乎成為了萬能的,也是最好的祝福。

但穆莎覺得,伊提斯已經很清楚她的底細了。

這種時候,再用這句話來打招呼,就顯得太過於虛假了。

伊提斯輕輕擡起頭,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
他問道:“上課?”

穆莎搖了搖頭:“不,離上課時間還有半個鐘。”

對於學習這件事,她可沒有這麽積極。

在她看來,伊提斯先生雖然刻薄毒舌,性格不討喜……

但也有很多她必須去佩服的優點。

比如自律和嚴格。

要是讓穆莎這麽早就守在教室裏看書,或者嚴格要求自己好好學習。

那相當於要她半條命。

當然,也還有別的優點,比如說……長得好看?

穆莎每次見到他,都想瘋狂誇讚他的美貌。

她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,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造物,與他相比,都是劣質的殘次品。

伊提斯說:“可以給你早下課半個鐘。”

“如果快一些的話,還能更早講完。”

穆莎被提前放學這件事誘惑到了。

她糾結了一小會兒,說:“那現在就開始吧。”

伊提斯走到一旁的小書架前,抽出了兩本書。

一本被他遞到了穆莎桌前,一本他拿在手裏,走回了石板前。

他不是很會用講師常用的筆,也不習慣在豎直的板子上寫字。

不過,只是歪歪扭扭了幾個字後,他筆下的線條就變得流暢且優美了。

穆莎一點也不好奇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。

神所眷顧之人,會獲得加護,做事情總比其他人來的容易一些。

這也就是這個世界在稱頌“天才”時,總是要誇對方“被神眷顧著”的原因了。

這位伊提斯先生毫無疑問被神眷顧著,看他這張臉也能夠明白,造物主有多麽偏愛他。

教室的銀白色石板,因為太亮的緣故,經常會反光,映出在石板上寫字的講師的臉。

但是,今天——

這塊常常閃瞎人眼的破石板好像被修好了一樣,根本就不會反光了。

石板上只有清晰的優美文字,沒有伊提斯那張讓人心情舒適的臉。

穆莎竟然覺得有些遺憾。

雖然她不喜歡伊提斯這個人,但她喜歡對方的臉啊。

這樣一張臉,就算讓她連續看上一百年,她也不會厭倦的。

不過,教學內容的難度有些高。

穆莎很快就沒有心思去欣賞伊提斯的臉了。

課上著上著,穆莎就發現了,早下課什麽的,根本就是空口白條。

伊提斯的教學內容非常嚴謹,知識是條條框框鋪好的,構建大框架,鋪開小分支。

沒有一絲疏漏,也沒給穆莎一絲偷懶的餘裕。

就算伊提斯願意講快,穆莎也接受不了。

她還是沒能提前下課。

甚至因為接受知識的速度達不到伊提斯的要求,下課時間還推遲了十幾分鐘。

在今天的內容講完的那一刻,穆莎恍惚了一會兒,差點一頭撞在桌子上。

伊提斯評價道:“接受速度還可以。”

他語氣平淡,毫無波瀾,根本聽不出安慰或者誇獎的意思。

伊提斯把書本疊好,塞回了小書架上。

這間由瑟斯頓動用權力拿下來的教室,之後會成為他們的私人教室。

他看向趴在桌子上當鹹魚的穆莎,問:“這很難?”

穆莎感覺自己疲憊的靈魂正在往外飄。

她蔫噠噠的說道:“我以為,我一輩子都不會讀這麽多書。”

作為一個種花家人,她上輩子確實讀過這麽多書,但沒讀過這麽難的書。

這該死的神術課,簡直比高數和數據庫課程還要難一百倍。

伊提斯的話語,就如同惡魔的低語。

“你這一輩子,還會讀更多書。”

“這只是一小部分,就像一棵樹上的一片殘葉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她真想求這位先生閉嘴。

伊提斯先生安安靜靜的站或坐在一個地方的時候,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風景。

但他只要一開口,美好的風景就會全部坍縮,變成一片被話語的刀子戳的到處是洞的廢墟。

穆莎擡起頭來,非常勉強的笑著:

“我真期待,葉子組成樹的那一天。”

伊提斯看著她,說道:“吾也很期待。”

穆莎覺得他的話怪怪的。

他的期待,好像不是她能夠理解到的那種期待。



用過了午餐之後,穆莎打算去植物園認一認植物。

她之前在喬伊斯公爵堡時,如果第一時間就認出,山上栽種的是不適合當地氣候的白蠟樹,事情也許不會有那麽麻煩。

差點把命賠上的經歷,讓穆莎決定,以後一定要當個博學的人。

這也是她為什麽,不再想方設法的反抗,要成為伊提斯的學生這件事的原因。

神宮的植物園建立的位置比較偏僻,倒是離瑟斯頓先生的玻璃花房比較近。

植物園分了好幾個區塊,分區的最主要依據不是適合水生、酸性土或者沙質土壤……

而是植物的攻擊性有多強,危險程度有多高。

據說有些區塊裏有食人花、食人藤、毒樟樹……

一旦進去,就可能再也出不來了。

穆莎現在還是進階階段的學生,在沒有導師帶領的情況下,她只能在比較普通的區塊裏逛。

穆莎才剛走進植物園,沒過多久,就遇到了認識的人。

瑟斯頓先生和赫伯特·塞西爾,兩人站在一起,對著一棵淺綠色的植物指指點點。

這兩人算是師生關系,他們一起出現在這裏,應該是在進行教學。

神宮的每一位導師,對學生的教育方式都各不相同。

大多數都是從課堂教育開始漸漸延伸,也有些像是瑟斯頓先生這樣,在神宮的角落裏先教育辯論植物。

當然,也有一部分極端的,直接帶著學生離開神宮,在水深火熱的實踐中成長。

伊提斯先生不屬於以上任何一類。

他雖然從課堂教育起手,但他是要把穆莎固有的知識體系徹底摧毀,重新鍛造成他要的樣子。

哪怕是天才導師,也不敢像他這樣做。

赫伯特·塞西爾溜了個號,一撇頭的功夫,就看見了穆莎。

他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發自內心的欣喜。

他熱情的打招呼:“穆莎小姐,真巧,您也來植物園嗎?”

穆莎點了點頭:“是的,來認一認讓我吃了大虧的植物。”

她稍稍轉向瑟斯頓,恭敬道:“很高興能在這裏遇到您,瑟斯頓先生。”

然而,最近已經顯得比較好說話的瑟斯頓,在看到她之後,表情一下子冷了許多。

這才是他平時的待人態度,高高在上,眼中空無一人,不肯多說哪怕半句廢話。

他格外冷漠的點頭,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在浪費生命:“嗯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穆莎註意到,他白皙的臉頰上,有一小片微紅的痕跡。

像是被什麽東西弄傷了,一時半會兒痕跡還沒消去。

見穆莎盯著自己的臉看,瑟斯頓淡淡的解釋道:“在食人植物園,被藤蔓抽到了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不……雖然瑟斯頓先生解釋時語氣很平淡……

但穆莎總覺得不太對勁,畢竟以瑟斯頓先生這種性格,根本就懶得多做解釋才對。

赫伯特顯然已經為導師的臉憂心過不止一次了。

他迅速的接上話,提議道:“可以用治愈術治好的吧?”

“不,我要記住這個教訓。”

瑟斯頓這麽說著,又冷淡的瞥了穆莎一眼。

穆莎:“?”

穆莎完全想不出自己怎麽得罪這位先生了。

但毫無疑問,她惹不起聖子瑟斯頓,就只能躲。

看出了她想走的意圖,赫伯特體貼的為她指了路。

他說:“穆莎小姐,白蠟樹在這邊。”

穆莎對他道謝:“謝謝您,那我就先過去了。”

她轉頭就朝著赫伯特指的方向走過去了。

在經過轉角之前,穆莎回過頭,稍稍望了那邊一眼。

赫伯特·塞西爾站在瑟斯頓身旁,笑著和表情冷淡的導師交談。

他看起來很高興,能夠成為聖子的學生這件事,大概能讓他快樂很久很久。

但穆莎只要想到這快樂的代價,就會感覺到不適。

毫無疑問,赫伯特·塞西爾是快樂的。

但他此時的快樂,並不是每個人都喜聞樂見的那種開心。

而是記憶和靈魂被掏走了一塊,悲傷的感情機制也被挖走了,只餘下了快樂的功能。

在穆莎看來,記憶這種東西,是無比重要的。

她搖了搖頭,走過了拐角。

她不能多管閑事,她的不適,只是她自己的不適。

她不能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別人。

赫伯特忘記了誰,記得誰,這都和她沒關系。

她以為的缺失,對赫伯特來說,也許是一種圓滿和救贖。



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。

穆莎每天上午,都要接受伊提斯先生的殷勤教(迫)導(害)。

下午的時候,有時會臨時加課,有時她會待在教室裏啃課本,順便問伊提斯一些問題。

還有些時候,伊提斯會帶上她,去植物園蹭瑟斯頓的課。

穆莎看了好幾次瑟斯頓別扭的臉色。

要知道,瑟斯頓先生是很少會有表情的那種人。

如果他的表情能看出哪怕一丁點別扭,那他別扭的情緒一定是相當嚴重了。

數次之後,穆莎終於忍不住了。

她臉皮還沒厚到總是去麻煩別人。

穆莎問:“伊提斯先生,您認識瑟斯頓先生?”

伊提斯很快就回答了:“算是認識。”

他把符文紙放在了穆莎面前:“字醜,重新畫。”

字醜又不會影響符文的效果!

但心裏又再多怨言,穆莎也只能訕訕地接過符文紙,一句話都不敢多說。

這位先生在親自來教導她之後,言語上已經變得寬厚很多了。

他不會再經常一句話揭破她的小心思,把她嚇得心驚膽戰。

即便如此,穆莎也還是怕他。

穆莎把這歸結為之前形成的心理陰影。

穆莎又問:“那您和瑟斯頓先生很熟悉嗎?”

伊提斯瞥了她一眼。

他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,才說道:“不熟。”

穆莎要的就是這個結論。

她擡起頭,說道:“那您就別總帶我去蹭他的課了吧?”

“他看起來不喜歡我蹭他的課。”

伊提斯低垂著眉眼,那清冷的目光,落在了黑發少女身上。

穆莎每次被他這樣看著,就渾身發毛。

她趕緊說道:“您想一想,當初拒絕成為他的學生的是我,現在蹭他的課的人又是我。”

“這算什麽嘛?他一定會因此感到膈應,而我也覺得不太好。”

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伊提斯的臉色。

雖然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,根本就沒有臉色可以看。

“雙方都不會高興的事情,還是不要勉強了吧?”

伊提斯道:“可以。”

“植物方面,吾會親自教你。”

穆莎達成了目的,頓時松了一口氣。

但緊接著在伊提斯說要親自教她的時候,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。

她有預感,伊提斯先生的教學,絕對不會簡單。

穆莎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:“謝謝您,伊提斯先生。”

【我謝謝您啊:)】

伊提斯又一次將目光掃向她。

道謝的話語是沒什麽毛病,但這心聲的腔調,聽起來很古怪。

穆莎躲閃著他的目光,趕緊低下頭畫符文去了。



實踐月很快就過去了。

穆莎在伊提斯的要求下,參加了跳階考試。

她直接跳過了進階和初階,進入了和赫伯特·塞西爾同樣的中階。

喬伊斯公爵堡,前所未有的大幅度跳階。

這兩件事,讓穆莎的名聲再也無法掩蓋,她的豐功偉績傳遍了整個神宮。

不過,她不受歡迎的特質不會因此而改變。

討厭她的人會更加討厭她,當然,也有見風使舵,假意奉承的。

比起前者,後者要惡心一百倍。

在某個傍晚,她原來在進階班的好同桌,溫蒂·布萊曼小姐敲響了她的寢室門。

穆莎打開門時,這位貴族小姐笑得一臉溫婉。

穆莎原本也會用笑臉偽裝自己。

但她剛來神宮的時候,還沒有這麽會笑。

而現在,她時時刻刻都能擺出溫和無害的笑臉。

仔細說起來,她現在的笑容,完全是從溫蒂·布萊曼身上學來的。

溫蒂熟絡的跟她打招呼:“穆莎小姐,好久不見了。”

穆莎擺出了同款笑臉,說道:“也沒有很久,才一個月而已。”

溫蒂:“可是我已經很想念您了。”

穆莎笑著說:“才一個月不見就這麽想念我了?”

“我真的好感動啊,布萊曼小姐。”

她繼續道:“我希望,您還能更加想念我,把我永遠記掛在心裏。”

“如果永遠都不見面,是不是就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了呢?”

溫蒂的笑臉僵住了。

穆莎的白蓮花和裝蒜等級,在伊提斯這個能看透一切的人的折磨之下,已經修煉到滿級了。

區區溫蒂·布萊曼,怎麽配成為他的對手呢?

“我要去吃飯了,再見,布萊曼小姐。”

穆莎走出寢室,反手一個符文鎖上門,頭也不回的朝著樓梯走了。

穆莎覺得自己確實很壞,欺軟怕硬。

她在伊提斯眼皮底下慫了一個月,話都不敢多說一句。

但一遇到能欺負的,穆莎就絲毫也不留情。

但沒關系,她現在感受到了久違的開心,壞就壞著吧。

穆莎沒想到,神宮這麽大的地方,她走到哪裏都能遇見她的進階班同學。

而且,對方還站在了她的導師伊提斯先生對面。

那是一名金發的少女,她身形高挑,背脊挺直,渾身都散發著貴族的高傲氣息。

穆莎記得金發少女,懷特小姐,在進入聖城的當天就諷刺她的出身的人。

懷特小姐傲慢的說道:“你想要什麽?”

“就算要星星和月亮,我也可以摘下來送給你。”

“只要……你願意當我的情人,我可以把一切都捧給你。”

穆莎:“……?”

這麽刺激的嗎?

伊提斯臉上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。

他仍是那清冷的,不染一絲雜色的雪。

他半闔著眼眸,那雙冰冷的銀眸低下來看向金發的貴族少女時,就像在看著螻蟻。

不,連螻蟻都不算。

他的眼中,根本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。

穆莎頓時覺得,他平時看自己時,已經算是眼下留情了。

伊提斯冷淡道:“星星和月亮,吾都沒有興趣。”

那聲音像是空靈又華麗的樂章。

他開口時,世間萬物都要寂靜聆聽。

好像極北飄落的大雪,掩蓋了萬物的生息。

懷特小姐聽出了拒絕的意思,但她僅僅是退讓,而不是直接放棄。

她說:“不想當情人,那就當我的導師。”

穆莎:“?”

怎麽還有人趕著上門送死呢?

懷特小姐說道:“我聽說了,那個黑頭發的,是你教出來的。”

“你想開什麽條件都可以,我都能讓懷特家滿足你。”

“而且,收我當學生,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,比你現在選的那一個更好。”

“我家世高貴,世世代代受到光明眷顧,無論是家族還是個人,都聲望極高。”

“只要你教我到完成高階課程,你的名聲,就會響徹整個世界。”

“我沒有汙點,沒有任何可以被貶低的地方,比起出身貧民窟的黑頭發的孤兒,我更加有利於你的聲名。”

伊提斯輕輕地闔上了眼睛。

穆莎很清楚,這是他不想繼續交談時,會擺出的姿態。

這種情況下,繼續跟他說話,一定不會有好結果。

他淡淡的問道:“她有什麽汙點?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您的重點是不是放錯地方了?

懷特小姐說:“她可是個孤兒,孤兒!”

“連她的父母都不要她,她無人管束,在最混亂的地方長大。”

“她那張皮相,在那種地方,十五歲的年紀,連男人都不知道有過多少個了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真是編的像模像樣的。

可惜了,她從小到大都被保護的很好,誰敢碰她一個手指頭,便宜養父就把對方的狗頭都擰掉。

懷特小姐自己都信了自己臆測出來的話。

她越說越激動:“這難道不是汙點嗎,不臟嗎?搞不好連肚子都——”

她的聲音突然被扼住了。

一根由神力凝聚而成的尖刺,抵在了懷特小姐的喉嚨上。

金發的少女想要後退躲開。

但她卻發現,自己的身體竟然不聽使喚,一下也無法動彈。

伊提斯睜開了眼睛,那雙銀眸裏,帶著亙古的空寂。

他高高在上,審判萬物,一切都要聽從於他。

伊提斯說:“繼續?”

他的聲音,還是如同平時那樣冰冷平淡。

但他的面前凝著尖刺,他隨時都有可能,會維持著這平淡的表情,把神力凝聚的尖刺送進金發少女的脖頸裏。

懷特小姐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繼續說了。

伊提斯淡淡的說道:

“自認為幹凈,嘴巴卻骯臟惡毒,汙人雙耳。”

“世世代代,受到光明眷顧?”

他的銀色眼眸裏,隱約能窺見風雪。

像是風吹過極北的雪原,掀起天寒地凍的刺骨寒冷。

那神力凝成的刺,只是稍稍往前了一毫,金發少女就崩潰了。

“不,不是……我錯了,請您放開我!”

伊提斯說:“你的眼中,沒有光明。”

“惡毒深入骨髓,**骯臟的靈魂,仗著軀殼行走於光明之下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瞧瞧這尖銳的評論。

這麽一對比,她發現,伊提斯先生對她還是很好的。

金發的貴族小姐,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:

“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我錯了,我會改正的……”

“求求您,求您放過我……”

小廣場上有很多人,但是,卻沒有一個註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情。

乞求著被人發現搭救的金發少女,終於發現了不對勁。

她的表情愈發的絕望,她終於意識到,面前這人,不是她能夠招惹的。

穆莎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阻止。

她甚至有些懷疑,伊提斯先生是真的打算在神宮殺人。

懷特小姐這種壞嘴死不足惜。

但是,伊提斯先生為了殺這種人,手上染血還背上一樁命案,這就太不值得了。

就在穆莎要沖出去之前。

伊提斯凝出的神力尖刺消散成點點碎芒。

銀發青年說:“不要讓吾,再從你口中聽到任何關於她的壞話。”

一串白色的符文,烙印在了金發少女的脖頸上。

很快,它就融入了皮膚,看不出任何痕跡。

空靈的聲音的宣判道:

“否則,你將承受,與你之惡言相同之果。”

穆莎躲在樹後,只想替伊提斯先生鼓個掌。

這真是太大快人心了,她一直希望,這種口出惡言的人把話裏說的事情全部經歷一遍。

沒想到,有人用神術幫她把這件事實現了。

在懷特小姐滿臉眼淚,驚慌失措的離開後,伊提斯的目光轉向了樹後。

穆莎:“……”

她認命的從樹後探出腦袋來。

她誠懇的感激:“謝謝您幫我。”

“我還以為您冷心冷情,總是高高在上什麽都懶得管的樣子。”

“沒想到您竟然是這麽好的人。”

伊提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帶著探究的意味。

很難得的,這次穆莎沒有在心裏說反話來罵他。

伊提斯說:“吾不是幫你。”

“你是吾的學生,侮辱你,便是侮辱吾。”

穆莎聽完這話之後就更加感動了。

這可不就是榮辱與共嗎?

她認定這個導師了!

【就算你刻薄,你毒舌,你是個披著神術師皮的魔鬼,我也原諒你。】

伊提斯的目光瞬間冷下。

穆莎被他這麽一掃,膽戰心驚的退了兩步。

不……關於導師喜怒無常這件事,她還是接受無能的。

穆莎戰戰兢兢的說:“伊提斯先生,我、我請您吃頓飯吧?”

伊提斯冷漠道:“吾不吃飯。”

穆莎勸道:“餐廳的飯很好吃的,您肚子不餓的話,進去吃些甜點也可以啊。”

伊提斯:“你聽不懂嗎?”

“吾的意思是,吾不需要食物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她的導師的神術,已經修習到這種境界了嗎?

穆莎問道:“那您需要喝水嗎?”

伊提斯:“不需要。”

穆莎震驚了,她看伊提斯的眼神,如同看著稀世珍寶一樣。

【天啊,這是什麽不吃不喝不拉不尿的小仙男?】

伊提斯的目光變得更加冰冷了。

不是穆莎太容易震驚。

而是像伊提斯這樣的神術師,穆莎還從來沒聽說過。

傳言中,學習神術可以延長性命,減少需求的食物和水……

理論上,神術師可以達到永生,可以不吃不喝。

但也只是理論上,還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這件事。

神宮倒是有一個不吃不喝也不會變老的瑟斯頓,但人家是聖子,根本就不是人類。

穆莎呆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
她回過神來,對著伊提斯說道:“不管怎麽說,都非常感謝您。”



穆莎是在過了一段日子之後,才聽說了懷特家的背景。

神宮裏每個人都在聊,她的耳力很好,想聽不見都不行。

懷特家族,來自南域北邊的西維亞帝國。

在這個信仰第一的世界裏,帝王的權力從來都比不上神宮和神殿。

懷特家族代代都是優秀的神術師,他們一直掌控著西維亞帝國的神殿。

把控了神殿,就等同於把控了整個帝國。

這個家族,才是帝國真正的皇室。

而如今,這好到過分的背景在神宮被翻出來,傳得到處都是,不是因為它現在才被發現。

事實上,人們聊懷特家,是因為這個家族在前幾天忽然墜落了神壇。

懷特家的家主擁有三個情婦的消息被掀出來。

這其中還因為感情糾紛鬧出了好幾條人命。

借用光明的名義斂財的事情,也完全暴露出來。

他們的金子多到家裏塞不下,打算在神殿的地窖暫時擱置兩天。

可誰知就這兩天的功夫,從來不會進神殿,更別說搞破壞的老鼠,突然就跑進來把地板挖了個洞。

當日,神殿的值班人員拿著工具來修地板時,就發現了下面的金子。

懷特家做過的事情被一件一件,自然而然的暴露在大眾的眼睛裏。

這兩日,他們就像被厄運附體了一樣,什麽事情都會以意想不到是方式被掀開。

毫無疑問,整個懷特家,都要被送上火刑柱。

在神宮學習的懷特小姐,也已經被主教們開除了。

穆莎坐在伊提斯面前,和他講了這件事。

她問:“是您做的嗎?”

伊提斯抽出穆莎手肘下面的課本,換了一本更厚的給她。

他否認了這個說法:“吾沒有這麽閑。”

穆莎:“那……”

伊提斯說道:“是聖子做的。”

穆莎還想問清楚,但伊提斯卻不再談這件事了。



又過了幾天,穆莎才打聽到這件事情的全過程。

那日,懷特小姐被施加了神術詛咒之後,對伊提斯懷恨在心。

她鬧到了主教那裏,又一路鬧到了大祭司那兒,要求神宮嚴懲伊提斯。

這件事也不知道是怎麽驚動了聖子。

而後,整個懷特家,就極為迅速的跌下了高臺。

不過,穆莎怎麽也沒搞明白,瑟斯頓的動作怎麽這麽快。

伊提斯說:“他手裏一直握著證據。”

穆莎問:“那為什麽之前不揭開?”

伊提斯:“你認為呢?”

穆莎想了想,說道:“應該是因為,他們還有用?”

“雖然做錯了很多事情,但是,也有很多事做對了。”

伊提斯靜靜的看著她。

他不說話,任憑穆莎繼續猜測。

他轉過身,銀白的發絲散發著清冷的光澤。

纖長白皙的手指執著筆,在石板上寫下一個個漂亮的文字。

穆莎繼續說:“您就告訴我吧?”

伊提斯沒有回頭,他用最清冷,最無情的聲音告訴她。

“他手裏,握著所有神術師的錯誤。”

“有的會揭開,有的永遠不會揭開。”

穆莎莫名地感覺到了寒冷。

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
伊提斯說:“神術師是秩序的維護者,他們掌握世人的生死。”

“他們每一個,都受人愛戴,擁有極高的權力。”

“秩序的維護者,不被允許失控。”

“但他們是人,情感、心性、思想,每時每刻都在變化,很容易失控。”

“你認為,要怎麽防止他們失控?”

穆莎的瞪大了眼睛,她的冷汗,已經要落下來了。

她現在,究竟在談論什麽可怕的話題?

失控、控制……

穆莎想到了風箏。

在線夠長的時候,風箏會一直向上去,自以為自由。

可一旦要飛過了,風箏就會發現,繩子的另一頭一直是被握緊的。

這像什麽呢?

這像這個世界的人類。

他們的信仰,他們的精神歸屬,一直被一根名為“神”的線牽著。

以至於,像是沒有靈魂的死物,精神單調而不自知。

如果有人掙脫了,就會有神術師把其按回正軌,甚至直接消滅。

那麽,如果掙脫的、失控的,是神術師呢?

當然,也有人掌握著神術師的生死。

那個人,始終牽著風箏的線頭。

而那個人的風箏,又被誰牽著呢?

穆莎聽見了,自己冰冷的聲音。

她回答道:“握住他們的把柄,一旦有失控的嫌疑,就可以直接毀掉。”

伊提斯的聲音,就像是那不融的寒冰,不,比那寒冰更加冰冷。

他說:“聖子瑟斯頓的手中,握著所有神術師的把柄。”

穆莎牙齒都在打顫。

她強作鎮定,問:“那麽,沒有把柄的呢?”

伊提斯說:“所有神術師,都會有把柄。”

即使那個神術師光明磊落,即使他心性善良,即使他直至死亡都未背叛過神。

這個神術師,也會留下把柄。

那麽,把柄是怎麽來的呢?

伊提斯說:“如果沒有,就親手去制造把柄。”

“只要犯了錯誤,就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